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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分别,是再也不能见面,一如那天送返时,谁也不能回头,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

接到那样的消息时,我在电脑前玩游戏,放下电话,脑子是空白的,第一次有了这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因为是夜里,而且海口下着暴雨,没有出租车司机肯冒险在半夜里走那样泥泞不堪的路,送我们返乡,

只好按耐住所有的心情,等待天亮。

关上灯后,躺在床上,我突然有点害怕天亮。我记得小的时候,常常会有人问我说:“你的爷爷奶奶呢?”

我都会摇摇头说:“不在了,连守望我出生都来不及,不过我外公外婆的身体还很好!”说后半句的时候,

通常我的表情都会很自豪,因为我的外公外婆生活在长寿之乡,他们亦已届仗朝。在同龄人享受爷爷奶

奶的疼爱时,两位老人满足了我所有对祖辈所有的期待和疼爱。

 

踏着清晨的露水和黑夜的尾巴出发,年幼时我们经常这样早起然后一起去玩耍。同样的人,同样的时间,

我们所有人的脸却都面无表情,几乎一路无话。到家时,天蒙蒙白,尚未走进门,就听到了大小声的哭

泣和呜咽。我的情绪在一瞬间被感染,特别在看到外婆撕心裂肺的容颜时,心酸倍极。悲伤的情绪很容

易被感染,特别哭声就像流感一样,会一波波地向四周扩散,所以我没哭,安静地挨着外婆蹲下,一遍

遍给她擦眼泪。梗着喉咙说不出话,因为这时候,别哭了,真是无力而苍白的废话。

 

妈妈从隔着4小时里程的老家赶来,一身黑衣。我去村口接她,远远就看见她眼圈红红的,越接近家门

举起手的频率越高。我揽过她,没说话,快到家门的时候告诉她,舅舅说,要脱鞋。

她赤着脚,慢慢地走进堂屋,她用力吸了下鼻子然后走进去,后来我听到堂屋里传来了,更大的哭声。

她像用鼻腔发音一样喊,爸,爸啊。想用手去推,却被小姨拉开了手。她挨着外婆坐下,抱住外婆,

眼神也开始涣散地没有了焦点,一遍遍抽着鼻子和抬起手。我吸了下鼻子,背过身直接出了堂屋。

 

外公家风俗忌白,当天就取了寿棺,请了师傅主持告别礼。所有人都机械式地完成所有的礼仪,外公

被装进那个小小的木盒子里,接受我们所有人的跪拜,敬酒。小时候觉得电视上演“将黄酒洒向大地”

我总认为是一个很酷的举动,没想到真当轮到自己这么做时,心情是这样沉重。

外公,外孙给你敬酒,您一路好走。

送外公上山,作为外孙是没有资格披麻戴孝的,我手上只拽着一块白布。送别的队伍,不长,因为风

俗只有本家人才能送,所有人都哭着前行,陪着故人,走着一条短却漫长的最后一程。

按照风俗我和家中女眷只能送到村口后一段,师傅嘱咐我们转身直接走,不能回头,到了村口扔掉手

中的白布,然后不方便守孝和踏七的,直接返程离开。

 

晚上回到家,躺在床上的时候,我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甚至是没有外公已经离开的真实感。总觉得,

下次回来,他还会在外婆家那个木床上等我,然后紧紧攥住我的手,听我说话,然后口齿不清,咿咿

呀呀地回应。虽然这样,早已不是健康的他,起码还安在,内心中就还会有老人在,心安安的妥帖。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和老爸尽量聊些无关的话题,但是大家还是吃的各有心事。爸爸早早吃完离席,

我和妈妈面对面坐,看着她一边吃一边眼泪就大把大把掉在饭里,也不擦,大口大口地吃饭。其实

妈妈很爱哭,看电视会哭,受了小委屈也会哭,她一般会一边哭然后拿着毛巾用力地擦。但是我第一

次看到这样的她,泪流满面却不擦,我很心疼,也没办法,因为我看到她心中悲伤的倔强,不会因为

任何一句话,就会被安慰。

 

外公生病五年了,特别是近一个月频频病危,其实所有人都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这一刻真正来

临时,却没有一个人显得从容,因为这样的分别,是再也不见,一如那天送返时,谁也不能回头,很多

事情从一开始就没有了退路,纵然不舍,我们也无法左右时光前行,让身边的人渐渐和我们背驰而行,

渐行渐远。

 

时隔多日,我回想起那些场景,写下这些话的时候,还是觉得很难受。记忆中总会有一些不堪和难忘

无论时隔多久都经不起推敲,那就让我从写完开始就忘掉吧,人总是要向前走的。

 

谨以此文,纪念我远在天国的外公,希望您一路好走。